当今，体育运动已成全球共通的语言，象征着友好与和平。然而，你能想象，几百年前，足球比赛就是一场野蛮的肉搏，体操运动曾一度被禁止吗？运动的演进历史值得今天的我们了解、反思。
《运动通史》日前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该书作者是德国萨尔大学历史系教授沃尔夫冈·贝林格。他不仅讲述人类在各个时期出现的各种运动，更突出地讲述运动与文化背景之间的互动关系。
在谈到该书的命题时，贝林格称，体育化的过程当属现代化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对近现代历史进程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中国古代这种运动起初是为了演兵布阵，检验士兵的战斗力，后来逐渐发展成一种游戏“蹴鞠”
有多少种文化
就有多少种运动
记者宋磊
在《运动通史》的开篇，作者贝林格提出问题：“从小到大上历史课，我们从未听老师讲到体育运动。为什么在传统的历史记载中，几乎找不到有关体育运动的信息呢？”作为一名历史学研究者，他坦陈：“体育运动史本是日常史的一部分，而史书中却鲜有记载。”
贝林格回忆，他是自偶然参加了一本杂志的成立大会后，开始对体育运动史产生兴趣的。当对运动史展开研究后，他发现，一些关于体育的原始历史文献很少被使用，这些文献包括信件、回忆录、日记、账簿等，提供了与运动有关日常生活和当时人的态度的信息，令人耳目一新。“我认为值得去尝试，去全面呈现体育运动的文化史。”
贝林格指出，与早期历史时代相比，近代的日常生活和物质文化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体育化这一基本过程未被经典社会理论家、历史研究者认识到，这是由于在一段时间内，他们对体育不感兴趣。但一旦有些学者开始关注到与体育相关的史料后，“他们被惊得目瞪口呆，此后他们开始发表相关文章。”
“绝大多数社会中，体育运动意义非常重大”，通过研究，贝林格发现，与很多国家历史进程关系较大的科学家、政治家无不酷爱运动。如柏拉图年轻时曾参加过科林斯地峡地区的体育竞赛，还曾是个得过奖的摔跤运动员；现代物理学开山鼻祖牛顿年事已高时，依然喜欢向别人秀肱二头肌，乐于回忆自己曾是拳击手的那段时光；西班牙国王、后来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热衷于网球等球类运动，不仅是自己喜欢，更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统治能力。
贝林格发现，体育运动能主导社会文化。如巴厘岛的斗鸡活动中的斗鸡，可以被视作拥有者以及拥有者的亲属，也可以是同村人的代表，因此斗鸡过程成了意味深长的深层游戏。再如棒球在美国的火热代表着美国的先锋精神，是美国“永恒的乡村世界”的理想运动。“越来越多的历史学家倾向于认为，‘运动是一个人类学常数，它在不同文化中有着各自不同的体现，其发展受到不断变化的自然、政治、社会和历史条件制约。’”
古代足球唯一禁止的是
不许故意杀人
贝林格在书中指出，人类世界的变化，可用一些关键词来理解，比如纪律化、法制化、世俗化、全球化等，这些词有助于我们理解历史的演进，而体育的发展史与那些关键词均有交叉。贝林格在书中以体育史分析运动的发展与人类世界的变化关系。
中世纪时，贵族骑士比武盛行，而底层民众却热衷于危险的对抗性体育活动。其中，最著名的是产生于13世纪意大利的石战。
石战即两队人马用石头对扔，参战者多戴头盔，并试图用铠甲和棉絮，抵挡雨点般的石头和棍击。石战一般持续一天，从天亮打到天黑。由于石战过程容易造成群众伤亡，政府多次试图压制这种活动，却禁而不止，甚至还出现了专门的石战公司。
此外，还有棍战和拳战，同样危险。受这些运动的影响，中世纪的足球，也相当野蛮、危险。
贝林格引用1200年左右的一部编年史描述两个村子之间的足球赛。比赛在一片开阔的草坪上举行，从早晨一直赛到天黑，不对参赛人数设限，对接触球的身体部位也没有大的限制。唯一禁止的是不许故意杀人。城门是球门，场地绵延数公里，球掉进河里都不会中断比赛。这种比赛常常因为事故而结束。
直到17世纪初，欧洲著名的美第奇家族中的科西莫一世·德·美第奇，以及后人驯化了野蛮的足球，让它服务于自己的统治，规定了参赛人数和其他基本规则。
“尽管这么一来，足球离开了大街，变成了贵族游戏，但它仍旧广受欢迎。”
希腊人和罗马人在中世纪以前就已经开始这种足球游戏
棒球在美国的火热代表着美国的先锋精神
第一块体操场地
为反抗拿破仑而建
19世纪初，体操发源于德国，体操之父弗里德里希·扬将体操视作政治性民族运动的组成部分。体操运动的目的是强健德国青年体魄，让他们能保家卫国。体操运动创始者的这一初衷，令德国当时的执政者感到不安。
1810年，扬在柏林建起世界上第一块体操基地，准备进行反拿破仑的解放战争，其秘密组织“德意志同盟”定期在这里进行聚会练体操。
反抗法国占领的解放战争胜利后，扬又号召民众为摆脱德国诸侯统治而努力。随着体操运动在德国迅速普及，民众参与度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个人觉醒过来，国家高层开始采取政治对策。在一次谋杀事件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于1820年下令禁止体操运动，扬和很多体操爱好者被捕。
1820~1842年，任何以体操活动为目的的聚会都是违法的。直到新一代政治家上台，局势才有所转机。19世纪30年代中期，在教育家们的建议下，学校开始恢复开设身体训练课程。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四世执政后，扬等体操推行者得到平反，1842年，体操禁令被取消，体操成为男孩子在学校中的必修课。
巴厘岛的斗鸡活动
《运动通史》 沃尔夫冈·贝林格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
足球最早起源于我国古代一种叫“蹴鞠”的球类游戏，原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曾在《国际足球发展史报告》中明确指出“足球发源于中国”。
根据《史记·苏秦列传》记载，春秋战国时齐国都城临淄（今山东淄博北）“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狗、六博蹋鞠者。”这条古文献记载印证了山东淄博是世界足球的发源地。
王俊奇在《足球文化概论》一书中提到，淄博诞生古代足球的原因之一就是齐人体魄强悍、粗犷刚烈、勇武坦直，技击讲究个人技能。可见足球的起源便与人类野蛮本性、展示个性本能相关联。
古代中国足球起源于战国时代，在秦汉时期发展，唐宋时期兴盛，最终于明清时期衰落。
在汉代，蹴鞠成为重要的军事训练项目，是训练士兵的手段之一，因此对抗性较强。
唐代出现了双球门蹴鞠和单球门蹴鞠，单球门蹴鞠比赛中球网被放置在球场中央，双方隔网对抗，更考验蹴鞠的技巧与团队协调能力，弱化了身体对抗性。
宋代统治者偏爱蹴鞠，蹴鞠的观赏及娱乐特性被挖掘，逐渐成为宫中宴庆、礼乐、迎宾的重要表演形式。
唐宋还出现无球门蹴鞠：一种叫“一般场户”，类似于现今的踢毽子比赛。“一般场户”从1人场到10人场，共有10种比赛方式，选手全身各部位都可以触球；另一种叫“白打场户”，适合女子参加。它与“一般场户”的踢法相同，不同的是参加人数必须是双数，白打踢法强调的是花样。
由此古代中国足球经历了由直接对抗(大群体直接对抗)到间接对抗(小群体隔网对抗)，再到无对抗(个性化表演)的过程。
我们可以看到在这一过程中足球的对抗性被弱化，人类的攻击本能不断被压制，而足球的规范化与文明化逐渐生成。
从现代足球的起源来看，足球充满着“野蛮”，大多学者认为现代足球起源于战争。
在中世纪欧洲，日耳曼人的一支——盎格鲁-萨克森人入侵大不列颠，胜利后便把俘虏的头割下来，用脚踢来踢去以泄愤并庆贺胜利，后来流传下来并逐渐演变成现代足球运动。
现代足球起源于中世纪前期，在中世纪发展，于近现代英国兴盛。1490年才被正式命名为足球。
起初，足球运动被认为是下层平民的娱乐活动。
足球比赛主要在城市街道上进行，由于参与足球的人数众多且没有组织性、没有规则限制，比赛嘈杂、场面混乱不堪，还经常使沿街店铺受到破坏，因此一度被视为“暴民足球”遭到英国王室多次明令禁止。
而在文艺复兴之后，足球被逐步改造成为一种象征英国文化的绅士运动。
18世纪末开始，足球运动成为公学中的课外活动，这些公学为了有序地组织活动，制定了各种游戏规则，此后下层平民的体育文化逐渐通过升华转变为中产阶级的体育文化。
古代中国蹴鞠与现代英国足球的起源和发展显示出压抑本能以发展文明的过程，但事实上文明与本能并非完全对立，足球的文明化进程并没有完全抑制人性本能，在足球运动中文明与本能有很好的融合。
足球是人类野蛮、进攻本能的体现与升华，是一种野蛮的文明。足球运动的发展体现了文明与本能的对抗与调和，在足球比赛中，人们通过对胜利、荣誉的激烈争夺，甚至犯规与越轨行为使野蛮本能得以满足与宣泄，但这种本能又受规则、礼仪、社会规约等文明化进程的制衡，促使野蛮本能在一定范围内得以抑制与升华。
古代足球与现代足球起源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人类野蛮本能的体现，并且发展过程都体现了不断压抑人性本能争取文明进步的趋势，但在这一过程中本能并没有完全得到抑制，而是与文明相辅相成，在当代又有新的含义及表现形式。
当代足球的规则与秩序逐渐发展完备，职业化发展迅速，已经堪称高度文明，但是仍然体现着“野蛮”的人性本能。
节选自：宋琪，李杉杉：《“野蛮”的文明——从弗洛伊德文明观视角研究足球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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