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春夏,百花争艳的季节,也是所有女孩们最喜欢的季节,无论走到哪里,Loli少女系是被视线追逐的瞩目焦点。粉色、天蓝色、淡蓝色,甚至黑色,都能成为少女系服饰搭配的颜色目标。下面,小舞就来给大家推荐几款人见人爱的少女系服饰搭配。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一、百褶裙

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百褶裙一直都是少女系的标配。灰色、黑色、白色的百褶裙是少女们最喜爱的颜色,再搭配一条粉色毛线上衣,一只可爱小兔子跃在胸前,加上两条小麻花辫的点缀,整一只贴心小棉袄啊!女生们都无法逃脱百褶裙的束缚,都无法逃脱如此可爱少女的内心。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二、洛丽塔裙

现在走在大街上,有不少的可爱小姐姐穿着可爱的洛丽塔裙装。一身浅蓝色裙装,搭配双丸子头,穿双拖鞋,都能引来人们的关注。蕾丝加上褶边,裙子通常不超过膝盖,外观上更是甜美、可爱。再配上印花设计的花朵、水果等等,配饰上加上娃娃、布偶、泰迪熊,更显出少女系的可爱与精致。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三、水手服

水手服总是能给人一种卡哇伊的感觉,女孩子心中都有一颗想要变身可爱少女的心。水手服常显青春感,简洁、甜美,适合日常穿着,为穿搭加分的同时,更显颜值。与其他服饰不同的是,领子由一块方巾或者直接是丝带构成,一直延伸到背部,领口再系上一个蝴蝶结,飘上两条款带,把甜美的风格体现的如此灵动。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四、热裤

热裤指的就是紧身短裤,在夏季,街上、沙滩上、公园里,都会看到妹子们都穿着性感的热裤,引来无数的目光。在搭配上,或青春无限,或简单大气,或吸引人眼球,夏天最美搭配就在于此。黑色的牛仔热裤,搭配上牛仔修身上衣,黑色长发搭配猫耳发箍,少女的可爱尽显无遗。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在音舞游戏《梦幻炫舞》中,可爱的少女系服饰,无疑是广大女孩子们最喜爱的服饰之一。黑猫契约的热辣、童梦乐园的甜美、海风的低语的清新、傲娇兔小萌的可爱,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能抵御住如此的美感。

大家对于可爱少女系还有什么其他感受吗?在下方的评论区留言讨论吧~

脸书正式上线元宇宙游戏,单空间只能容纳8个人,画质不如20年前

“元宇宙”的风吹得有点大,最近,脸书Meta(原Facebook)正式开启了元宇宙游戏Horizon Worlds在北美的公测,只有18岁以上都可以进入,我们国内的玩家自然也集体往游戏里冲,想要体验一把“真实的”元宇宙世界。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进入元宇宙游戏,就必须要有一个数字替身,类似于网游里大家的角色。然而游戏赶工得太着急,还没办法做到3D形象上传。而进入游戏后,大家却发现,每个游戏角色的腿都不见了?据说是腿部过于复杂,所以没有加入到游戏中……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既然是元宇宙游戏,那这里确实也有很多的小游戏,然而因为空间承载能力的限制,每个空间只能容纳8名玩家,被系统强行分配房间。其中有小游戏类似“胡闹厨房”,用VR手柄很难对准餐具,玩家直言比现实做饭累100倍。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不少玩家体验一会就下线,因为游戏实在太晕了,画面粗糙的不如20年前的QQ炫舞(起码那些角色都还有脚),想要达到扎克伯格说在VR世界里工作、学习、生活待上一天,恐怕短时间内是很难实现了。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不少网友纷纷评论“这剧情在04年WOW公测就体验过了”、“就这?《我的世界》不香吗?”、“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头号玩家里Oais的效果”,还有网友表示“在逆水寒里打麻将都比这个好玩!”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虽然现在元宇宙的风很大,但说起来也就是在虚拟世界中进行类似现实的交互,这其实在不少游戏中都有现实的元素。不提像模拟人生这样自由度极高的单机游戏,拿国内玩家最多的《王者荣耀》,画面最好的《逆水寒》来看,哪款硬件不是吊打元宇宙游戏?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说起来,逆水寒里确实有不少成为元宇宙游戏的基础,比如元宇宙的基础就是每个玩家可以在游戏里使用属于自己的长相。像逆水寒里就有黑科技智能捏脸系统,玩家把自己的照片输入游戏,就可以直接生成自己的长相捏脸,适当调整就能直接使用。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虽然逆水寒是一款武侠游戏,但是也被不少人称之为“逆水寒游戏大厅”,男玩家们喜欢在游戏里打打杀杀,女玩家偏向看风景拍照换装,闲暇时刻大家可以在游戏里打麻将、下五子棋、斗地主,甚至还可以玩到类似自走棋玩法的豪侠战棋等等。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游戏里社交元素也十分浓郁,在游戏里结交了好友可以结拜,遇见心仪的对象可以结情缘,一起共入婚姻的殿堂,还可以邀请亲友前来观礼。在游戏里找到对象,奔现后结婚的玩家也不再少数,一次搞定人生大事。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而且逆水寒早就已经开始涉足元宇宙的雏形,之前游戏内举办AI智能大会,全球的学者都通过游戏聚集到一个会议现场。大家可以上传自己的照片捏脸,选择喜欢的衣服参加活动,在会场内听专家演讲、采访、沟通等等行为基本与现实里无异,极大提高了人员流动带来的麻烦,相当便捷。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对比之下,大家是怎么看待现在的元宇宙游戏噱头多过实际的呢?

硬核的战斗系统 大相径庭的审美 这样的武侠网游注定该失败吗?

如果说国内游戏界有什么独有的题材的话,那么武侠、功夫、仙侠应该是烙印在所有玩家记忆中的。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各种这类题材的游戏也是层出不穷,不光国内,就比如前段时间一家法国游戏工作室推出大火的作品《师傅》,却满满地都是港式武打的味道,质量极高诚意也十足。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那么问题就来了,《师傅》也好《热血无赖》也好,甚至是《真·三国无双》,这些都是外国制作的游戏,现在的国内有没有什么纯正的武侠或者功夫游戏呢?

很遗憾,并没有!

不过在许多年前,国内倒是有这么一款游戏,它被誉为国产武侠网游的巅峰,但却落得个叫好不叫座的下场,最终在坑钱骗氪的道路上渐行渐远,这款游戏就是刀剑系列。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说到刀剑系列的话,就要从一个人讲起,这个人叫做刘坤,在创立像素前,他来自一家名叫目标软件的公司。如果是对早期国产游戏有所了解的话,应该都听说过在国内单机游戏时代,曾经诞生过《秦殇》这款在国内外引起巨大轰动的游戏,而《秦殇》就是目标软件的作品。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刘坤从目标软件离职后创立了像素,决定制作一款单机游戏进军市场,这款游戏便是刀剑系列的开山作《刀剑封魔录》。《刀剑封魔录》的研发参考了当时火爆全球的《暗黑破坏神2》,不过在当时,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暗黑破坏神2》的成功启发了国内许多开发者,类暗黑游戏在十几年前也是最风靡的游戏类型之一,市面上模仿暗黑的游戏有很多,像是《三国赵云传》、《剑侠情缘》等等,而《刀剑封魔录》是什么样的呢?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乍一看好像和《暗黑破坏神2》差不多,但实际上手就会发现,这两款游戏的战斗思路简直天差地别,因为《刀剑封魔录》的战斗逻辑,是完全按照街机动作游戏设计的,不仅加入了连招系统,同时还有锋利值设定和肢体打击等要素,即使放到现在也依然不落后。

但刀剑系列除了祖传的硬核战斗系统外,还有个一脉相承的特点,那就是暴力美学。在战斗中缺胳膊少腿简直太正常了,大尺度画面也是层出不穷,而这种贴近暗黑的阴暗风格,基本上都是像素的Boss刘坤亲手参与绘制的。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在公司内部,刘坤被称为像素狂人,因为其经常在画场景的时候要放大到像素大小,追求画面的极致,像素公司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当时,单机游戏时代暴力美学风格还没引起太大的问题,但刘坤可能想不到,自己呕心沥血的美术风格,却成为了后来自己游戏发展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刀剑封魔录》在当年虽然质量不错,但因为其硬核的难度,还是阻挡了不少对此感兴趣的玩家,获得的成绩也是差强人意。虽然开局逆风,但像素并不死心,刘坤为了继续攒钱开发游戏,甚至还曾经开过一段时间的饭店,成功积攒到一定的资金后,像素顺利转型网游,开发了《刀剑OL》,并选择了搜狐作为老大进行代理,不过很快两家公司就因为游戏的收费制度产生了很大分歧。为了脱身,像素只能将《刀剑OL》的版权卖给了搜狐,赎回了自己的股份。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接连两次失利后,像素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游戏梦。恰好在2010年左右,国内掀起了一阵动作网游的浪潮,像素也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自己的下个金主企鹅。2010年,企鹅相当重视动作网游市场,先后从韩国带回了《第九大陆》、《剑灵》这样的游戏,同时也做着自研的准备,而像素拥有的宝贵开发经验,自然引起了企鹅的注意。

这次与企鹅的合作明显顺利了很多,财大气粗的企鹅并没有干涉太多像素的开发,只管给钱,让它可以放手去实现所有的武侠梦想,像素也没有浪费这次机会,将自己毕生所学和对游戏的理想,全部灌输到了《刀剑2》的身上,那么《刀剑2》这款游戏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在刘坤的梦想中,一款真正的中国风武侠游戏应该有两个标准,第一是硬核且有深度的动作系统,第二则是真正能够体现古代风格和武侠环境。具体落实到游戏《刀剑2》是这样的;

首先是动作系统,当时很多MMO网游的战斗系统不管套上了怎样的皮,战斗过程基本上都是站桩输出甩技能,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但《刀剑2》对此表示,它要对标的作品是《侍魂》、《饿狼传说》这样的老牌选手。为此,《刀剑2》的战斗逻辑就和一般的MMO网游完全不一样了,加入了格挡、前摇、抓取、破防等等格斗游戏的标准要素。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同时,《刀剑2》为了让角色的动作更逼真,还专门探寻国内各大武术名家,重金邀请他们为《刀剑2》进行动作捕捉。

这两点相互结合,让《刀剑2》的战斗系统变得十分真实,玩家需要必须寻找对方招式的破绽进行打击,或者在主动防御的过程中反弹对方的招式,一场PK下来,就好像两个武林高手在另一个次元较技。

除了动作之外,在第二点真实武侠环境上,像素的理解也很不一般。在像素看来江湖不是小姐少爷的冒险之旅,而是由一个个平凡的人组成,贩夫走卒叫花乞儿都可能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以这些人作为主角才是江湖真正的样貌。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在场景上,像素也没有选择武侠常见的长安、开封、苏杭等位置,而是切身实际地到九寨沟、平遥古城、安徽宏村、苗寨等地区参考,一比一地还原出了一个有些土气,但绝对真实的武侠世界。

说到这,相信各位玩家不难感受出,像素对这款游戏倾注的心血吧,可以说是诚意满满。那这么优秀的作品为什么会失败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第一个就是画风劝退,关于这点其实在《刀剑封魔录》中就已经埋下了种子,《刀剑2》的人物建模大多数都是原生态的老百姓模样,虽然算不上丑,但也和主流的审美大相径庭,很多想着体验快餐游戏的玩家一进去,直接被画风劝退,根本没机会静下心来体验游戏。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就算有人真的接受了画风,还有第二道门槛等着轻度玩家,那就是硬核的战斗系统。在一般的网游里,新手村Boss往往都是个象征性的考验,并没有什么难度,而在《刀剑2》中,新手村老板的板凳功不知道蹂躏了多少玩家,很多玩家不会格挡,没学会游戏的战斗系统,自然骂两句之后就把游戏卸载了。

可以说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畸形的游戏市场坑了《刀剑2》,玩家嘴上说想要真实硬核的游戏,结果硬核的来了,玩家玩两下就放弃了。虽然当时《刀剑2》拥有柜内最厉害的打击感和战斗系统,但它取得的商业回报,绝对无法和像素付出的心血成正比。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当理想无法支撑现实的时候,往往就是一件事物堕落的开始。为了生存,刘坤只能背弃曾经的诺言,他曾经在媒体面前承诺《刀剑2》绝对不会贩卖宝石,结果自然成为了一个笑话,自此,《刀剑2》开始沦陷,走上了市面上最常见的氪金网游之路,平民玩家和土豪玩家的差距逐渐拉大,神兵武器宝石强化相继出现,而到这,其实剩余的玩家们对于《刀剑2》还是抱有不少包容态度的,毕竟大家都是从《刀剑OL》跟来的,都理解像素的生存刚需,直到马战玩法的出现,彻底断送了《刀剑2》。

这个玩法的伤害严重失衡,平民玩家骑在马上一刀就能秒杀同级别的土豪,土豪对此当然不爽,自己充了钱还被普通玩家暴虐,我不要面子的?马战的失败让土豪玩家自尊受辱,于是一大票的土豪因此退坑,像素时候虽然进行了亡羊补牢,但为时已晚,反而因为马战的修改,让一部分平民玩家对其失望,最终选择了离开。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至此之后,《刀剑2》破罐破摔,策划变得越来越坑,越来越漠视玩家感受,时装、氪金武器大肆出现,硬生生把一个商周时期为背景的游戏变成了《QQ炫舞》。

强度爆炸的神兵出现,没充钱的玩家只能被大杀特杀,玩家们怨声载道纷纷退游,曾经国内最强的动作游戏最终惨淡收场,只能靠着残留的土豪,不断推出氪金比赛苟延残喘。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像素当初依靠热爱开发出了脍炙人口的游戏,之后却无奈拜倒在现实之下,而刀剑系列也只是无数国产游戏中,败给现实的一个缩影而已。

女友坐拥千万家产却不肯出小镇,发现她家墙壁藏的东西后,我慌了

炫舞足球布偶在哪里 甜到你内心的少女系可爱风,你会拒绝如此甜美的服饰吗?

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签约作者:君子端方 | 禁止转载

1

夏日的雨来得猝不及防,度风城上空刚刚还是烈日灼灼,这会儿功夫已经下起雨来了。天色昏黑,又有大风狂作,那离家近的急忙奔回家去,离得远的只能挤到路旁人家的房檐下,赔两句笑脸得一个容身之地。

眼前的一切都朦胧起来,脑中一片混沌。季慎之跌跌撞撞地走着,身上的青色长衫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右手腕上还缠了半根草绳格外明显,一头栽倒在这大雨中的泥地上。他前面的少女回过头来,被他这一倒唬了一跳,手中拿着的纸伞一滑,亦被这雨浇了个透心凉。

漫天大雨中只剩下这两人,天地浩渺,二人的身影也模糊掉。

“咚——咚——”强有力的鼓声传进耳膜,一声一声,敲得人心慌,昭示着又有新的人被流放到这里。季慎之哪怕在梦中,都被这鼓声引得皱起眉头来。

脏兮兮的青衫已经被扒下,腕子上的草绳也被剪开,刚才雨中那少女正盘腿坐在炕上,托腮盯着他看,嘴角不由一弯。这个男人可花了她两钱银子呢,长得可真好!就是太瘦,不像能搬能抗的样儿。这可不行,得补补,养好了还要给她当相公呢!

越想越开心,竟笑出了声来。

季慎之便在她这笑声里悠悠醒来,喉咙火烧火燎的疼,迷迷糊糊中便是一句“茶!”那少女从炕上下来,窜进外间,捧了一个大海碗进来。水一入口,他便不由皱起眉头来。待半躺着喝完水,那涣散了的意识才纷纷回笼。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霎时脑中念头百转千回。他知道,是这姑娘将自己买下来,才免了自己在烈日下暴晒之苦。只一想到这个“买”字,连舌尖都在发苦。眼眸一暗,前尘往事又现于眼前。

打去年起,皇上就得了个头疼的毛病,一犯起来疼得在地上打滚,恨不得拿刀子破开脑壳才好。太医是看不好了,张榜寻来的民间神医也纷纷摇头。后来有人进谏,疑是巫蛊。

人一上了年纪就怕死,更何况是手执天下权柄的帝王。最先是疑心自己那几个年长的儿子等不及了,找了个皇家饮宴的日子,趁皇子们都在宫内,大批侍卫保卫诸皇子府掘地三尺。诸皇子们府内自然不算清白,但是那巫蛊,无论如何是找不到。

头疼病一天比一天厉害,查,继续查!又来查宫里,后宫嫔妃没一个落下,连皇后那儿都不能幸免。最后在一向受宠的季贤妃床下,找出一个头上插满银针的布偶,上面缝着的自然是皇上的生辰八字。

龙颜大怒,当场就将那布偶撕碎,季贤妃被赐死,所出的十二皇子幽禁,季家满门抄斩。最后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宁国公主撞柱大哭,拼死保下了季家最后的一脉。

季慎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流放三千里,打为奴籍,饱受羞辱,尚不如死了干净。季慎之却不能,他的命是属于季家的,他得活下去,再难也得活下去。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慢慢一挥,季慎之回过神来,不由看向这只手的主人。她笑得开怀,眼睛弯起,唇边梨涡忽现,“你醒了就好。既然我买了你,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我领你回来是为了和你过日子,不是要让你给我当牛做马的。就冲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说得一板一眼,季慎之不由一怔。

“你叫季慎之,对不对?”她眼一眨,“我叫永安。我娘说,人这一辈子最重要就是平平安安,永安是个好名字,对不对?”她显然开心极了,一直喋喋不休。

说到最后,小手一挥,“等天好了,我领你出去逛逛。再有三日便是集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都跟我说,我给你买!”

抄家之祸,流放之灾,沦落奴籍,如今多了一人对他说要一起过日子,季慎之隐隐喘不过气来。

2

饶是如今生活简朴,季慎之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是他自打抄家以来过得最好的日子。永安独身一人,无父无母,独占一条街,独睡一栋房,日子过得太清静了,如今总算是多了一个人,怎能不高兴?季慎之话虽不多,可她说什么他都好好听着,永安兴奋得藏在炕上直打滚。

这日天晴,永安同季慎之一起,将藏在柜中的衣被拿出来暴晒。她手里拿了根鸡毛掸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打着灰尘。季慎之原本坐在院中青石上,忽然抬起眼来,“我们……不去干活吗?”

虽然是世家子弟,季慎之却并非五谷不分之人。度凤城地处偏远,此地又有驻军,除了军屯之外,商人在这里也开垦了大量民屯以换取盐引。度凤城中的许多普通百姓,贫穷无地,以为大商人耕田为生。季慎之故有此问。

永安放下鸡毛掸子,“你是说去耕地吗?”永安边说边摇了摇头。

“那,我们怎么生活?”永安直发愣。

“你是说银子从哪里来吗?我们不用干活,我有钱的。”她手往外面一指,“我娘说,这条巷子都是我的,巷口的房子,也是我的,我有地契的!”说着,永安风一样从他身旁刮过,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拿了厚厚一摞纸。

将那叠纸往他怀里一塞,“你看,这都是我娘留下的。”季慎之眼风一扫,面色不变,心里却大感诧异。他来度凤城半月有余,对此地多少知道一点,永安拿着的这些,除房屋地契之外,竟然还有几家铺子。

“我娘死之前跟我说,这些东西足够我在度凤城活一辈子。我想着加上一个你,活一辈子可能不太够,但是我们两个人活半辈子应该够了。”二人目光相接,季慎之首先别开了脸。

永安心思单纯如小儿,对自己实在太相信了些。他将那房屋地契叠好,交还给永安,终是开口道:“既然是你娘给你的,你就要留好才是,怎么能随便给人看?”

“你不是别人啊。”永安说得认真,“你是我相公。”她忽然想起来一样,“相公,我们来晒水吧!”

季慎之不语,自动忽略前面的相公二字,随她将两口空水缸一一挪到院中。

“往常我一个人,想要晒水,可这水缸我搬不出来。”

季慎之接过她手中水桶,灌入水缸,“你晒水做什么?”看永安的样子,不像是为了吃水用。

永安促狭一笑,季慎之被她笑得脸红,索性背过身去。那厢她更加得意,“羞羞羞,你又脸红了。”

是夜,永安掌起灯来,“我们去洗澡吧。”

季慎之被她的话一梗,拿着的书险些掉下。永安轻易将书从他手里抽出,“不要看啦,我娘在的时候就常看,如今换了你来又看,这书我都能背下来了。”

她牵起他的手,他的手里有茧,她的手里却柔软。女儿家手心滑腻的触感传来,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扯到院中。永安一手牵他,微微欠身,另只手去试了水温。

“正好呢!”永安在夜里笑道,“两口水缸,一人一个!”她回屋,从柜中翻出匹布,拿剪刀裁了两块长布,搭在水缸沿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害羞对不对?”她又去熄灭屋内灯火,院里顿时一点光亮不见,莫说月亮,连点星光也无。“伸手不见五指呢!放心吧,我是不会偷看的。”

季慎之眼前一片漆黑,只听簌簌脱衣声响,随即就有扑通水声传来。水缸中传出的嗓音瓮声瓮气,在这夜里,季慎之不由也带起一点笑意。

季慎之是男子俊秀之美,长身玉立,斯文有礼。进水的一瞬,温热传遍四肢百骸,他微不可察地一叹,自抄家起,洗澡都变成了一件奢侈之事,却没想到,这度风城中的一户民居,竟会成为自己的容身之所。

活着的人尚且能自在安生,死去的人却曝尸荒野,无人收殓。只一想,脸上神色便沉重起来,水中沉着的手拧得青筋凸现。季家上下只剩了他一个,他在这度凤城里怎能蝼蚁偷生?

耳边似有歌声,是永安在唱,“小儿歌桥头,伤黍离,悲麦秀……”

季慎之霍然变色,在下一句响起之前喝住她,“永安!是谁教你唱这歌的?”

永安从水缸中露出头来,手臂横扶在沿上,不明白季慎之为什么动怒。她看不见季慎之面上表情,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是我阿叔他们,不是他们教的,我是听他们唱便会了。”

季慎之意识到自己失态,半晌方道,“这歌以后不要唱了。”

永安随口应一声,季慎之却始终没说为何不许她唱。她久居度凤城,自然不曾听说过牵连甚多的反歌案。

3

永安从小就有午睡的习惯,娘说了,凡事不要惦记,不要多想,这样日子才能过得开心。偌大的炕上,她睡得口水三千尺,脚不安分地搭在墙边。墙壁造得极厚,冬天御寒,夏天防热。外面骄阳似火,她在这睡得正酣。

季慎之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将饭做好了,米饭下面埋了一层厚厚的肉。二人对坐而食,季慎之吃得很慢,显然没有她那么好胃口。他慢慢放下碗筷,“永安,这些天来谢谢你。”

话一出口,空气顿时就凝固下来。

“我从未对你说过我是如何被流放的,今日我便直言。”他闭上眼,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我们季家本来是前朝遗臣,前朝最后一位皇帝周烈王时,北狄一路势如破竹,兵临城下,最后连周烈王南逃之后最后的城池淮都都被攻下。北狄有能力治天下,却没有能力掌天下……”

他语带讥诮,“两年时间,天下大乱,兵戈不止,最终当今皇上占据了大半的前朝土地,建立大魏,余下的各自为政,割据称皇。为了笼络朝臣,皇上娶了不少世家女子为妃,当中就有我长姐,册为贤妃,后来又生下了十二皇子。

而就在去年,皇上得了头痛不止的毛病,怀疑是厌胜之术,在我姐姐宫内发现了诅咒用的布偶,赐死了长姐,又将我们季家满门抄斩。”他死死咬着牙,指节攥得青白。

“我本来也该死的,可是宁国公主苦苦求情,最后让我免于一死,流放三千里,到了这度风城。十二皇子年幼,我们季家从来没有不臣之心,我姐姐也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自毁长城!”

季慎之目光落在永安脸上,“南方大楚已经吞灭了大顺、大西等几个小国,势力正强。大楚曾有一位皇子在京都做过质子,我二人于太学读书时相识。我意已决,大魏已无我容身之地。”他虚掩在袖中的右手被攥紧的硬物硌得生疼,甚至不敢去看永安的眼睛。

“你说这些,就是要向我告别吗?”永安忽然扔了筷子去拽季慎之,“在这里不好吗?”她手足无措,声音都在颤抖,“外面那么危险,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不好吗?”

季慎之终于抬起脸来,一点点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出,“永安,人各有志。”

她的心沉到谷底,眼眶一红,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腮,坠线一样砸到地下。永安胡乱拿手一捂,呜咽声还是从指缝间传来了出来。她委屈极了,自己花钱买回来的人,好不容易才从雨里搬回家,给他做好吃的,什么话都告诉他,可他为什么还是要走?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自己一个人。

季慎之藏在袖中的手不可制地一颤,继而缓缓送出,却在她的哭声里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你带着我一起走好不好?等你报完了仇,我们再回来!”她又忍不住哽咽,“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

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永安顿时就不哭了,开始满屋子翻找着要带的东西,脸上泪痕未干,可又冲着季慎之笑了起来。季慎之叹一声,揉了揉她发顶,“莫着急,我们晚点再走。”

永安不听,将屋里翻得乱七八糟。那放衣物被褥的木柜被敞开了,连那放书的架子都差点被推到,窗前的妆奁也都一一抽出,永安收拾出了一个大包袱。季慎之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那些事情。

妆奁里钗环随意堆着,当中不少是贵重首饰。放着的书籍里面,有不少都是前代孤本。那匹被永安随意剪坏的,是江南出的折月锦,不过看花纹该是前些年的样式……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话便出了口,要永安去再买些干粮来。

约莫一盏茶时候,永安便回来了。季慎之将永安打包的包袱又拆开,一一挑出无用之物。二人将屋里东西收拾好,再将房屋地契装到匣中埋入地下。

最后永安“嗒”地一声将门落上了锁。

4

大楚淮都外,士兵们列阵以待,最前面是两匹骏马,马上二人竟生得一模一样。左边之人脸上烦意,“我说大哥,都等了一天了,连个人影都没有,要我说咱们回去等就是了,人来了,再让他们通传就是。”

他身旁的那人岿然不动,“慎之是个聪明人,他说了今日到,那便一定能到。你要是累了,自己回去就是。”

萧横听了这话,对自己的同胞兄长翻了个白眼,撇撇嘴,“我倒要看看这个季慎之是何方人物。”

太阳一点点沉下去,半边天空染成绯色。萧横骑在马上,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在那一点子眼泪中,忽然看到远处来了一辆马车,兄长萧钰一夹马肚便迎了上去。等了一天,却连个鬼影都没有,萧横觉得,要是这辆马车再让他们扑个空,那他就要好好教教季慎之什么叫做准时。

一车一马相遇,都停了下来。萧钰微微诧异,驾车之人竟是个小姑娘,此刻正好奇地望着自己。萧横从后面赶来,大感没趣,“二哥,你说的那人是个女的?”

永安被他的话逗乐,萧横又看她一眼,“长得倒不错,只是看着也不像个聪明人……”

“慎之?”萧钰出声,门帘一动,首先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萧兄,好久不见。”

萧钰眼底七分笑意,看着眼前之人,一别数年,季慎之气度更胜从前。“你我兄弟,何必客气?”二人久别重逢,自然有话要说。萧横和永安倒被晾在了一边,永安倒是浑不在意,从那荷包里捏出瓜子来嗑。见萧横盯着自己手里瓜子,也不小气,解下荷包便递过去,“喏,给你吃。”

萧横干咳一声,“姑娘家吃的东西,我才不要。”永安无辜地点头,又将那荷包揣了回去,全不顾萧横满眼怨念。

萧钰最看不得弟弟那张与自己一样的脸上露出这样神情,低斥一声。萧横被兄长训得莫名其妙,转向永安,“他是季慎之,你是谁?”

永安不紧不慢地咽下瓜子仁,“我叫永安。”

“慎之,这位是?”

“是我的……”他一顿,“救命恩人,若不是永安,我怕是早就死在了度风城。”不由看向永安,永安面色如常,点点头,“是我把他买回去的。”萧钰笑意一僵,心知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一行四人同回了晋王府邸。

萧钰与季慎之去了书房叙旧,永安和萧横便留在了厅内。

“萧大哥,我饿了。”永安揉了揉肚子,“你不是也饿了?”

萧横本就对兄长让自己陪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耐,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萧大哥,那这附近哪里有吃饭的地方啊?”换来斜睨一眼,“知道这是哪吗?这里是晋王府,还能少你一口吃的?”回头便吩咐下去,“去跟管家说,今天我大哥要设宴招待客人,动作快点。”

见侍卫来通报,萧钰才与季慎之一同出了书房。无人知道他们刚刚谈了什么,所以,也没有人能看透萧钰此刻跌宕起伏的内心。早在太学时他就知道,季慎之绝不是池中之物。

“试问如今天下,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殿下只管告诉我,可有念头?”

“若有如何,没有如何?”

“天下能者居之,若有,我必能助殿下成就大业;若没有,良禽择木而栖,慎之便不久留。”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哪个男人不想要这般生活?美人膝唾手可得,天下权,却非探囊取物。二人行至宴厅,侍女们络绎不绝,正一趟一趟地布菜。季慎之自然是见怪不怪,永安也神色自如。普通民女永安,却也是一点都不畏缩,萧钰不由多看她一眼。

银筷较那竹筷子要沉得多,她提筷只去夹那酥肉,面前的螃蟹却是一点也不动。季慎之扫一眼,以为她是无从下手,微微蹙眉,手下动作却是放慢了。

永安看他一眼,“季大哥你爱吃螃蟹?那你将我的也吃了吧。”拿起小锤敲一下壳,“我就不爱吃,吃一点子肉还要费半天功夫。”不一会功夫便将它剥得干干净净。

萧钰也停了动作,见季慎之不接,永安将盘子放下,“季大哥是不是跟我娘一个毛病,吃螃蟹绝对不要别人剥的,要自己剥才觉得鲜?”

萧横长臂一伸,将那蟹肉夹到自己盘子里,倒不客气,“我就没这毛病,剥好了省得麻烦。”萧钰微微一笑,不动声色,“永安姑娘性情直爽,非一般人。”

永安听见夸奖,笑得眼睛弯弯,“萧大哥你说对了,我阿叔他们就说了,我才不是普通人。”她举起右手,笑眯眯的,“我的生命线都到这里,阿叔说我肯定活得比普通人长!”

对面萧横一口黄酒喷了出来。

5

季慎之顺利成章地留在了萧钰的晋王府,成为了萧钰心腹,连带永安也在晋王府一块落了户。他们住在王府西北角的揽宸院,有一角门可以直达外面。

永安总想着出去逛逛,季慎之却事务繁忙,最后这活倒是被萧横揽下了。说来也怪,萧横此人不拘小节,最不爱和女子相处,对永安却不错,得了空便往晋王府里这方院落来跑。

这日萧横来王府约永安赛马,二人刚行到二门处,便撞上了归来的季慎之。晋王萧钰为他谋了个位子,这几日早出晚归,永安总见不到他人影,此刻见到他难免雀跃。

季慎之面有疲累之色,“你要随秦王去哪儿?”冲萧横一拱手,问永安道。

萧横抢着回答:“本王得了两匹千里马,要带这小丫头去见识见识。季大人不若一起?”他早就得了兄长吩咐,一定要对季慎之客客气气才行,他虽然不愿意,可是冲着萧钰的面,也给了季慎之几分好脸色。

“臣身体不适,便不去叨扰殿下兴致了。”再不同永安说话,径直向里去了。

永安被萧横拽着朝前走着,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奈何那层层影壁阻挡视线。她惴惴不安,“季大哥不会气我去玩吧?”

萧横毫不客气,“若是要生气,还有我替你担着呢,怕什么?”

“今儿我心情好,咱们骑完马去我府里吃饭,我府里有个耍猴人,你肯定爱看那个。”他冲永安做个鬼脸。

永安不会骑马,由萧横带着一路策马到西郊牧场。刚一下马,便见牧场外里三层外三层由重兵围了。他和永安骑在马上,不悦道:“我早就跟御马监说过了,今个儿我要带人来骑马,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跟我抢?”

“萧横,要不我们去玩别的,改天再来好了。”永安从后面拽拽他衣服。

“不行,说了今天就是今天,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子。”索性一扬鞭,带着永安直闯了进去。侍卫知道他性子,哪敢拦他。

进来牧场又被拦住,他一看侍卫服色,冷哼一声,“太子呢?不想死就给本王滚远点。”侍卫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终究不敢让行。萧横气急,拿起马鞭便要向人抽去,永安在后面死死抱住他胳膊,“别别别,萧横,你这……这么凶!”

正僵持着,“混账,你还不给我滚下来?”

“谁敢说我混……”他凶狠地别过头去,气焰顿时消了三分,不情不愿地喊了声父皇。

早有人搬过软椅,大楚帝王萧道石坐定后便开始中气十足地骂人。太子侍在一旁,“父皇息怒,三弟不是故意为之。父皇也知道他性子……”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捅了马蜂窝,萧横将炮火对准了太子,“你求什么情?父皇愿意骂我,我也愿意让父皇骂!”他瞪太子一眼,“要不是你,我能在这挨骂?”

萧道石被他气笑,“是朕要来,你少赖你大哥!”也懒得再骂,“你这是带了哪家的姑娘来赛马?”萧横不情不愿地闪开,让身后永安露出脸,“是季慎之的妹妹。”

“季慎之?”

“是二弟的门人,从大魏那边来的,听说是犯了罪过来的。”太子适时递话,又被萧横白一眼。

见楚皇打量自己,“我叫永安。”她答得脆生生的,脸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让人看了就开怀。

“是老二手下的?”这话却是问永安。

永安认真点头,“我们现在就住在晋王府中,季大人是在京都太学里认识晋王殿下的。大魏冤枉好人,季大人就带着我一起来了。”

萧道石笑一声,“季慎之这妹子倒是伶俐。”

萧横与有荣焉,“那是自然!”

“人不错,名字也好,可是天下永安的永安?”萧道石接过内侍奉上的茶。

“正是这个永安。天上星,亮晶晶,长灿烂,永安宁……”

执盏的手一抖,茶杯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6

季慎之用力推开房门,面色阴沉。永安正搂着只小猴子在塌上,一人一猴,对着吃花生仁玩。那日她和萧横从马场回来后,又去他府上看了猴戏,萧横见她喜欢猴子,昨日竟带了这猴子来看她。

季慎之大步跨入,抓住猴子皮毛将其扔了出去,猴子摔在远处哀鸣一声。永安急忙从塌上奔下去,将小猴搂在怀里,像哄人一样对这小猴子又揉又吹,头一次对季慎之怒目而视。

“我不是早就叮嘱过你了,要你离秦王远一点!”他攥住永安手腕,“你怎么还随他见了皇上!”

“那是凑巧……”季慎之手下更加用力,“永安,我再告诉你一遍,离秦王远一点,也离晋王远一点!离大楚的所有人都远一点!”

永安呆呆的,“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见过季慎之如此失态。

“没有为什么,你既然跟着我,就要听我的话,不然你就立刻给我回度风城去!”他松开她手腕,背过身去,“永安,你要记得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女,现在在大楚也只是我季慎之的妹妹。可只要有心人一查便知,我季慎之只有个入宫为妃的倒霉姐姐,哪来的你这劳什子妹妹,你配不上!”

这话说得实在太重,永安冲到他前面气鼓鼓地瞪他,气势汹汹,可话一出口便带了哭腔,夹着委屈,“为什么配不上?我喜欢你,我娘跟我说,喜……喜欢,就配得上!”

“不要再提你娘,没有人像你一样整天把一个死人挂在嘴边!”

一记耳光甩他脸上,永安似被激怒,“不许你说我娘!你不喜欢我就算了,不许说我娘!”

那小猴感受到她怒气,紧紧攀着她衣服一动不动。她盛怒之下甩了季慎之一耳光,指尖都是麻的。“季慎之,你个乌龟王八蛋,为什么不让我提我娘?我就要提!我就要提!”她仰着脸,撇着嘴,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季慎之紧紧盯着她,语气不容置疑,“这里是大楚,不是度风城,容不得你闹脾气。你今天收拾东西给我回去,立刻给我走!”

永安拧身就抱着猴子冲了出去。季慎之深深眉头蹙起,楚皇已经注意到了永安,绝对不能让永安继续出现他的视线里。永安乖乖回去,是最好的办法。

他拿手揉揉眉心,亲自为永安打包起衣物,掌灯时分,方才从房内退出来。强打着精神寻了萧钰,二人在书房又是一番长谈。萧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照你的意思,太子现在还动不得?”

“是,太子资质平庸,但是并无大错,更何况,如今大楚与大魏南北对峙。”季慎之落下一白子,“大楚内政不宜有变,变,也不是现在。”萧钰眼底精光一闪,只听他道,“军权,才是殿下您要取太子而代之的最大砝码。”

正如油如沸水,萧钰心里不由一动,“兵权从何而来?”

“兵戈不起,无从拿兵权,只要大楚与大魏开战,您和三皇子均可去前线督军。若是前线将士在您的指挥下连连得胜,那么军心自然到手。有了军心,再有了民望,从将士中培养出一批自己人……莫说太子之位,便是……”

季慎之一顿,萧钰却很清楚他指的是什么。萧钰踌躇,“你说的我自然懂,可眼下除了你之外,我并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军事我只略知一二,还都是纸上功夫,如何能打胜仗?”

季慎之脊背挺直,似笑非笑,“殿下可信我?”

“自然是信。”

“我季慎之,强过别人百倍,殿下有我,足矣!”

“如今大魏不过是烈火烹油,盛极而衰。魏皇年老体衰,底下皇子们虎视眈眈。大魏重内轻外,将领三年一调,将无专兵。况且这些年来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为了建露台,不惜挪用边防军费。

若不是因为有军屯,边境地区的士兵怕是吃饭都成了问题。只要我们从大魏西南处掘开一个口子,兵分陆水两路北上,大魏必然求和。

只要求和,势必要让他割让南方的穷里等十二郡县。割地一起,吞并大魏不过是时间问题,必得徐徐图之,北狄便是前车之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殿下也不想为他人做嫁衣。”

萧钰不语,棋盘上白子对黑子渐已成包围之势。

7

三月后,魏楚交战,二皇子同三皇子领兵出征,连破数城,却停军修整,安营扎寨。两军隔江对峙,楚军水师打败魏水师,断绝南方水路粮运。

僵持两月,大魏朝变,三皇子登基,改封萧国,以亲妹宁国公主与楚和亲,魏南部与楚接壤十二郡县为嫁妆。大魏民间一片哗然。楚皇下旨,册萧国公主为二皇子萧钰正妃。

萧国公主头戴金冠,一袭红色嫁衣千里而来,二皇子携文武百官于宫内亲迎。众人皆在,包括如今已天下闻名的季慎之!是季慎之,以大楚和谈使臣的身份,重回京都,亲自敲定魏楚合约的细节,再将公主迎回。

萧横却不见人影,他晒得黝黑,左脸上还多了一道疤,这下子,再没人会将他同萧钰混为一谈了。他身旁趴着一人,身子硌在石头上,手里拿了个西洋镜,西洋镜随意架在个小洞上,正眯起眼来喊他,“萧横,你快看看,那个红衣服的是不是就是宁国公主啊?”

“就一个女的,她不是公主还能谁是,难不成你是?”他抢过西洋镜窥了一眼,“还别说,永安这名字的确挺像个封号。要是让我二哥知道,我不去迎接,在这偷看,非得气死不成。”

身旁那人晃晃脑袋,急忙赔笑,“是是是,这不是多亏了我英武不凡的萧大哥吗?”说话者不是永安是谁?

当日永安怒极之下摔门而去,正遇上了来晋王府传令的内侍。楚皇召她入宫,只说了会子话萧横便来了,二人回去后,季慎之便立刻要送她走。当着晋王的面,毫不留情面,一定要她当夜就动身。

季慎之亲自捆住她手脚,送她出城,派了侍卫乔装掩护着。萧横是第二日下午寻她不到,才发现端倪,亲自骑马去追,骑了两夜方才追上,将她又带回了淮都,藏在秦王府里。

就连三个月后的出征,永安都扮成亲兵混在了他的军帐里。萧横其余的亲兵自然知道,但是他们是萧横的人,有谁会将自己主子打仗带了个女人的事情到处宣扬?季慎之用尽所有心力来匡扶萧钰,又怎会分心?竟然就真的让永安藏了半年,在暗处默默偷看着季慎之。

“我说你准备什么时候现身?这个宁国公主嫁的是我二哥,又不是季慎之,你也该放心了才是。”萧横小声又来了句,“真不知道季慎之有什么好的,除了人聪明点,什么用也没有。”

“你懂什么,他长得好看。”

萧横冷哼一声,“好看能当饭吃?”

“能!”永安不看他,声音斩钉截铁,“季慎之的好看能当饭吃。”

萧横不悦,“那我呢?”

永安急忙哄他,小声道:“你的也能,你看你这疤,多男人啊!季慎之的能当馒头,你的起码是熊掌!高级吧?”

萧横听见自己是熊掌,心里得意,一个没忍住,竟然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为了便于观察,他二人藏在假山里,这么一声笑,让众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假山中有刺客!”萧国公主忽然出声,立刻就有侍卫将假山团团围住,永安苦着脸,这个公主耳朵怎么这么好使。

萧横倒是毫不畏惧,在假山里懒洋洋出声,“不是刺客,是我!”

萧钰立刻就变了脸色,还要去向萧国公主解释,“公主,并非刺客,而是……”他的话被萧横打断,“是本王。”他慢慢悠悠走出来,身后来站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永安。季慎之看向萧横的目光,立刻便暗藏了几分怒气。

萧横笑笑,一拱手,“这便是我的新嫂子吧,长得真是花容月貌,哈哈。”只有他一人在笑,也不嫌尴尬,“这不是那个谁,久闻公主大名,今日藏身也是为了一睹芳容。”

萧国公主冲他一欠身,行了半礼,又看向永安,“这位是?”

“这位是季大人的妹……”萧横又搬出了永安在大魏的临时身份,却不知道萧国公主与季慎之曾有婚约,对他家中一清二楚。

“王爷,皇上还等着呢。”季慎之不动声色地别开话题,萧钰自然打了圆场,“公主请!”

萧国公主微微颔首,行出几步方才回头,目光意味深长。

8

大魏先帝过世,故萧国公主守孝三年完后,方能成婚。楚皇为人心胸宽阔,对于萧国公主颇多赏赐,圣眷优渥,又下令于晋王府北兴建萧国公主府,作为她这三年的居所。

被发现了的萧横同永安,一起回了晋王府中挨训,被训的自然是萧横。永安是季慎之的人,就算心有不悦也不好当面发作。永安面有羞愧,低着头不敢去看季慎之。季慎之的官服较半年前又有变化,永安知道他升了官,如今已是朝中炙手可热的红人。

季慎之倒是没发脾气,“这些日子你一直没回度凤城是不是?”永安眨眨眼算是应了。

“走吧,既然回来了那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吧。”他冲晋王行礼,“那臣就不耽误殿下教弟,先行告退。”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萧横脸上,萧横被他看得一个激灵。

扣起永安手腕,“秦王事忙,你叨扰了半年,也该让他清静清静了。”

萧横气得跳脚,“我不用清静!”

“混账!”萧钰发了火,“你是秦王,成日里跟一个小姑娘厮混在一起是什么道理?还领着人去偷看!不要仗着父皇宠你,”他提起弟弟领子,“你就能无法无天。永安是季慎之的人,你要跟他抢不成?”萧钰不信,季慎之能对永安一点情义都没有。

“为什么不行,就算我要跟他抢,他能奈我何!”萧横也恼,“他不过就是一个大楚降臣,要不是你暗中助力,他能在朝中爬这么快?别以为我不知道哥你留他要干什么。”

萧钰变了脸色,“你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二哥,你敢说你没有不臣之心,你敢说你没有觊觎父皇的宝座?二哥,你素日只说我笨,你也发昏了不成?父皇身骨一向好,要是等父皇……”他顿了一顿。

“人都是要死的,可是父皇起码还有二十年,二十年后太子登基也是盛年,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就一个季慎之,能成什么事?二哥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萧钰被他说中心事,随手就将一旁茶盏自桌上扫下,“住嘴!萧横,你懂什么?太子若是登基,你我二人还能保住命来?”他细细拧起眉,“更何况,如今我早就不是只有一个季慎之了。”

灯火之下,萧钰带上了狰狞笑意,眼见着这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萧横一推兄长,“二哥,你清醒点,不要再昏头了!”

萧钰眼底阴沉,“成王败寇,你不要再管,只管安生地过日子就好。我是你亲哥哥,就算要拿这天下,也绝对不会拿着你的命去开路!”他告诫萧横,亦告诫自己。

“你只会用兵打仗,心思鲁莽,你喜欢永安,那我不妨告诉你,你绝不能和她在一起。”

“凭什么?”

“就凭她是前朝外戚的后人,你俩就绝不能在一起!”

萧横一愣,什么前朝外戚?

“长在大魏边城的民家女儿,怎么可能像她一样?你知道她叫永安,可知道她姓什么?我半年前让人去查,月前才将消息递回来。我派去的人在那度凤城扎了根,甚至潜入了她的居所,苦查这么久才知道,永安该姓纪!”

“季?”萧横咀嚼着,“她真的跟季横之一个姓?”

“你该听说过前朝周烈帝的纪贵妃的,纪贵妃出身的纪家,才是永安的纪字,纪贵妃该是她的嫡亲姑母!前朝灭时,纪家倒戈北狄,后来被大顺皇帝所灭。纪家树倒猢狲散,没想到竟然跑了边境去。”

萧横不去看面色发白的弟弟,“‘天上星,亮晶晶,长灿烂,永安宁’你该记得这句话吧?”

“这是永安长命锁上的话,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长命锁上的一句话,父皇怎么会失态地打翻了茶杯?因为父皇宫里也有一个长命锁,上面刻的也是同一句话!你该知道,我们大楚从军中而兴,父皇原本是前朝将领,假意投敌,后带兵揭竿而起,创立这大楚基业。

而永安的姑姑,坊间早有传闻,这位纪贵妃便是当年京都保卫战中神秘失踪的纪将军!你在军中,不觉得我们此次出征太为顺利了吗?”

萧横喃喃,“季慎之还是有两分本事……”不少战术都是由季慎之研究出的。

却被萧钰打断,“没错,季慎之的聪明才智,远在他人之上。别人只能纸上谈兵,他却能融会贯通。季慎之从永安那里得了一本册子,上面全是领兵作战的心得方法,当中还有与一人的来往书信,亦是谈论军事。你知道那书信上的私章是谁的?”

萧钰轻蔑一笑,“是前朝那短命的周政帝,若不是他早死,让周烈帝匆匆即位,北狄怎么敢兴兵南下?现在的淮都怕是还姓周不姓楚!跟前朝皇室扯上关系的女人,你敢说要?我能查出来的事情,你以为父皇查不出来!”

更何况,永安还是他要牵制季慎之的一步好棋。

9

三千青丝乌压压沉在肩上,萧国公主从榻上懒洋洋起身,纤纤素手接过侍女们奉上的茶,漱口后方才吩咐:“将本宫那件金缕衣拿来。”楚皇做寿,她这个准儿媳妇不仅代表自己,更代表了大魏的威仪,自然要盛装打扮才是。

如今贵妇小姐多嫌金饰俗气,萧国公主却是极爱用。她个子高挑,一举一动都是皇家气派,正压得住。

“我吩咐的东西可准备好了?”侍女们将玉匣捧出,当中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明珠,正是她要献给楚皇的寿礼。

楚皇称帝近二十年,奇珍异宝见过无数,区区明珠自然不算什么,所以,她还预备了别的。嘴角轻轻一勾,美目流转间万种风情,朱唇一启,“去告诉他,把东西收拾好,今晚便要呈上去。”

金缕衣拿香熏了,由侍女们伺候着穿了,裙摆长长逶迤到地下,额上金冠闪闪。“听说本次寿宴是由季大人筹办,如今这深宫之中,倒还有个同乡,”她说得很慢,“且去看看罢。”

那厢永安也接到了入宫的旨意,楚皇身边的王公公面无表情,“咱家传圣上口谕,特许永安小姐今夜入宫共同观赏歌舞,莫误了时辰才好。”

又转向季慎之,“皇上对大人真是赏识,咱家伺候皇上这么久,还没看见哪家的夫人小姐能被皇上亲自召见两次。”季慎之微微颔首,亲自将王公公送出门外。

永安开始头疼起来,她倒是不怕皇上,可是进宫规矩一大堆,见了那个要行礼,见了那个要问安。便在这当口,萧横又过来了。

如今永安住在季慎之的府邸,离萧横的秦王府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季慎之从不给萧横好脸,可萧横却得了空便往他府邸里跑。萧钰那天对他说的话,他虽然大感震惊,却一点也没往心里去。永安姓不姓纪,他浑不在乎,反正永安就是永安。

他派人在季慎之府邸外盯着,他一出府便将消息传给自己,自己再匆匆赶来。

永安见他来了就像看见救星,一把扑过去,“皇上要让我今晚进宫。”

萧横心里划过一念,“皇上让人进宫干什么?”

她苦着脸,“王公公的意思,是我沾了季大哥的光,让我进去看看歌舞乐呵一下。”

萧横这才放下心来,也是,先不说父皇到底知不知道永安姓纪,就算知道,父皇心胸宽广,怎么会迁怒一个小姑娘?于是便又乐乐呵呵,“永安,宫里可是我的地盘,今天晚上我跟着你,谁要欺负你,我就揍他。”他打量永安一眼,“永安,季慎之每个月就那点俸禄,是不是养不起你?我怎么觉着你瘦了?”

“怎么会,季大哥昨天还让人给我做了两身新衣服呢。”她笑眯眯地比个手势。

萧横冷哼一声,“衣服有什么,我难道没让人给你做过?”一说衣服萧横倒是想起来了,“你今晚上进宫,可有能穿的衣服?宫里的奴才都势力,咱们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十分颜色变成十一分,最好将那萧国公主盖过去!”他挑眉笑道。

正当萧横带永安讨论衣服首饰之时,季慎之悄无声息地从公主府后门进去了。侍女将他引至凉亭,萧国公主正在抚琴,琴声悠扬,萧国公主手中动作不停,“慎之,我等你许久了。还不快将洞箫呈给季大人?”

二人自幼相熟,琴箫合奏是常有之事。侍女奉上一管碧萧,季慎之却不动,“公主,臣早就忘了。”

琴弦应声而断,萧国公主起身,指尖上已经多了一道红痕。“你们都下去吧。”她屏退众人,面上笑容已经勉强,“慎之,你我何必这样见外?”

“你可还是怨我保不住贤妃?”她话里已含了三分委屈,“这一路南下到淮都,你连话都不肯同我说,咱们……慎之,我们曾有婚约,我是要嫁给你的,这些,你也忘了吗?”

她头上金冠随动作颤颤巍巍,季慎之目光落在她额心花黄之上,就算已经过去数年,仍有一道浅浅疤痕。那疤痕,是为他季慎之留下的。

“公主,您已是晋王妃了。”季慎之向后退一步,“请公主告知,信里十万火急之事指的是什么?”在送别王公公后,便有一封信送到他手里,正是萧国公主的手书。

“除了你身边那位永安姑娘,对你而言,还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萧国公主轻笑,“你喜欢她对不对?”没听到回答,她笑意更深,“季家人都死光了,哪里来的什么妹妹?慎之,我不管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只问你一句,她的身份,你是知还是不知?”

季慎之猛地睁大了眼。

“大楚能将我大魏击败,要多亏了你。我大魏和亲也好,割地也罢,也都是你季慎之的功劳。你恨大魏杀你家人,所以利用大楚的力量来报复……慎之,你是个聪明人,若是我将她的身份宣扬出去,天下之大,不管是大魏还是大楚,都容不下她,所以,我们不妨做一桩交易。”

季慎之终于开口,他眼神冷冷,静静看着萧国公主。“在公主要与臣做交易之前,臣想冒昧问一句,大魏巫蛊之案的真凶可找出来了?是哪位皇子下的手,要置我季家于死地?”话风陡然一转,“或者,不是皇子,而是公主?”

萧国公主唇边笑意陡然一僵,季慎之拂袖而去。

10

是夜,歌舞升平。

永安左手边挨着季慎之,右手边却是萧横。萧横不与皇子们坐在一处,却来挤着永安坐。她从底下戳他,小声道:“你快回去坐吧,我都快被他们看出窟窿来了。”这话不假,在座的大臣时不时往她这瞟两眼,就连晋王和那萧国公主,也常往这里打量。

季慎之将他二人互动尽收眼底,仰头喝下杯中残酒。

酒过三巡,萧道石已经染了三分醉意,他于高座之上朝下望去,这殿内坐的莫不是亲信。当中跳胡旋舞的舞姬正旋转如风,脚上银铃声清脆悦耳。

“这胡旋舞倒不如以前的好。”大殿顿时没了动静,那舞姬却不敢停,犹自旋着。“前朝在时,我在京都眼见了一场胡旋舞,那舞姬动作如风,一场舞下来,便赚了百金。”

萧道石本是前朝将领,众人皆知,却从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生怕犯了帝王忌讳。眼见他自己提起,却无人敢附和,只有萧横出了声,“这百金里可有父皇的?”

萧道石笑起来,“当时朕还年轻,只是一小小副将,那百金里怎么会有朕的?”他眼睛微微眯起,似是想起往事。

“如今我大楚国力强盛,要是再见那舞娘,莫说百金,便是千金赏她也无碍。”太子急忙开口。

萧道石又饮下一杯,“来人,传我旨意,加封秦王为忠勇王,晋王为忠毅王。”又看向太子,“此次我大楚出兵,你两位弟弟立下了汗马功劳,你有臣如此,夫复何求!”

本为兄弟,皇上却以君臣相称,萧钰藏在袖中的手已用力攥紧,面上不显,从位上站起来谢恩。太子急忙称是,心里却暗喜。

萧横却没谢恩,“父皇,儿臣不愿要什么封号,为我大楚出力本是应当。”他看了永安一眼,“父皇给儿臣换个赏赐吧!”

萧道石被他引起兴致,长笑一声,“哦?你想要什么?”

他脸一红,“儿臣……儿臣想要个人,”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就好说了。“求父皇把季大人妹妹许给儿臣,儿臣心仪她已久,想要她做堂堂正正的秦王妃!”

满座皆惊,萧钰不由变了脸色,“父皇,三弟醉酒,方才御前失仪,请父皇息怒!”

萧横看哥哥一眼,“父皇,这就是儿臣的心里话,绝不是醉话!”

萧钰暗恨弟弟不成器,又待开口,被萧道石止住。萧道石脸上看不出喜怒,唤了一声永安。永安小脸煞白,跪在地上,旁边萧横立刻陪着跪下。她乱极了,萧横怎么会说娶自己,萧横是知道的啊,她喜欢的是季慎之,就算季慎之对她冷冷淡淡,她还是忍不住喜欢他啊。

“永安,朕且问你,你可愿意嫁给秦王?”众人视线纷纷凝在她身上,永安却慌乱无措,不由望向季慎之。季慎之却避开了她目光,霍然起身,“启禀皇上,臣妹愿意。”

萧道石不语。

永安脑中轰隆一声,他怎么替她答了愿意?心里一酸,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再起身时金砖上已多了泪滴,“我愿意嫁给秦王。”

萧横喜形于色,一把抓住她胳膊,“父皇你听,永安乐意!”这种情况下,说不愿意,要牵连多少人?

萧道石审视着他二人,突然放声大笑,“好,三子有吾之风!”大手一挥,“朕今日就为你们成这桩婚事。”他扫晋王一眼,“老二,这一点,你就不如你弟弟了。”萧钰应了一声,手心里已全是冷汗。

“永安是慎之的义妹,”他这义妹二字一出口,季慎之脸色也变了,“慎之又是我大楚股肱之臣,与秦王正是门当户对。”萧道石轻描淡写,“论起来,永安叫朕一声叔父也使得。想当年杨家一门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何等忠烈!朕虽然没亲眼见过杨将军的威风,却也曾和杨家后人并肩作战。”

永安不解,什么杨家?

“朕还记得,你姑姑身上颇有杨家遗风,银甲红枪,令敌人闻风丧胆。”话气怅然,季慎之却是放下心来,里衣已被冷汗湿透。倒是萧钰嘴角一动,他本想用永安的身份来牵制季慎之,却没想到父皇毫不避讳。

“永安,当年若不是你姑姑替朕挡了一箭,也不会有这大楚王朝。说起来倒要多亏了你姑姑的长命锁,那锁救了你姑姑一命,亦救了朕一命。可是你祖父批量找人做了一堆,家中女儿人人一个。”

萧横见父皇明知永安身份而不动怒,也放下心来。永安却是不解,自己并不认识什么杨家,更没听娘说过自己还有个姑姑。永安刚要开口,萧国公主却抢在她面前,“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萧国公主端坐一旁,“儿臣所奏之事有关国本,既是国事,也是家事,众位大臣却是不好听得。”

萧横嫌她又出来插话,恨恨地瞪她一眼,“父皇,你快先给儿臣赐婚吧!”

萧国公主神色凝重,“父皇不可,儿臣要奏的,正和这桩婚事有关!”

季慎之眉心一跳,隐隐有不好预感。

11

“萧国,你说此事亦是家事,为何又将季大人留下?”

萧国公主神色恭敬,“因为此事与季大人脱不了干系,父皇您说的这位将军,若是儿臣没猜错,怕就是那位在京都保卫战中神秘失踪的纪将军。那您应该也知道,坊间传闻并非传闻,这位纪将军便是后来周烈帝的纪贵妃。

可您刚刚的话错了,永安是季大人的义妹没错,却不是纪贵妃的外甥女,因为……”萧国公主目光紧盯永安,“因为她是纪贵妃的亲生女儿!是前朝周烈帝的余孽!是一位真真正正的亡国公主!”(原题:《永安》,作者:君子端方。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公众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内容)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