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开始!”
北京时间2004年8月28日凌晨2点40分,雅典,雅典奥林匹克体育场,中央电视台CCTV5田径项目解说员杨健在凌晨解说110米栏的比赛,因为有一位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小伙晋级了奥运会110米栏的决赛,他的名字叫,刘翔。
那时候杨健的声音还不如他现在那般浑厚,略显青涩,一如站在跑道上那个桀骜的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小伙,年轻,朝气蓬勃。
比赛过程并没有太顺利,第一次起跑第8道的古巴选手就向裁判示意起跑器不是很舒服,当然,这或许也只是战术而已,这是那些老将惯用的伎俩……
现场再次集体鼓掌,开始为运动员们造势,选手集体再次进入预备状态……准备!
特拉梅尔再次明显抢跑,气氛从窒息再到松弛,其他的运动员都或多或少地收到了影响,虽然他吃到了一张黄牌,但这次抢跑特拉梅尔起到了他想要的作用……
“第二次起跑如果再有人抢跑将会被直接罚下。”杨建在窒息的比赛间隙插了一句。
凝重的气氛、现场诡异的安静让杨健也收了声……
杨健的声音几乎压着发令枪的声音响起:“比赛开始!刘翔的起跑非常的顺,他目前排在第一位,旁边的是特拉梅尔,奥利加尔斯,刘翔!处于领先的位置,刘翔!刘翔!刘翔赢了!刘翔赢了! ”
12.91秒过后,来自上海的刘翔,来自中国的刘翔,来自亚洲的刘翔,黄皮肤黑头发流淌着华夏血脉的刘翔,获得了奥运会110米栏的冠军!获得了中国奥运历史上第一块男子田径金牌!他创造了中国乃至亚洲的历史,成为第一个获得奥运田径短跑项目世界冠军的黄种人。
“刘翔赢了!刘翔创造了历史!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成为了世界飞人! 刘翔创造了历史,刘翔获得了世界冠军、奥运会冠军!刘翔获得了奥运会金牌!创造了新的奥运会纪录,12秒91!12秒91!他平了1993年科林-杰克逊的世界纪录!刘翔!”
起跑前一脸严肃的刘翔在确认自己获得冠军之后已经开始了疯狂的庆祝,他高举双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一个姿势来庆祝,手先是比出了经典的剪刀式,然后握拳向天,他一路飞奔,甚至还差点冲到了跑道上准备标枪比赛的黑人旁边……
裁判跑了出来,帮助刘翔及时地减速。转身的刘翔看到了蜂拥而至的摄像师们,他接到了工作人员递来的中国国旗,他向场边的观众们致意,他高举国旗,将五星红旗披于肩上,好似凯旋而归的将军在接受着最高的欢呼和最热烈的拥簇。而雅典奥林匹克体育场的55000名观众更是罕见地全体起立,为这位黄皮肤的中国人送上了最高级别的欢呼。
举手示意,纵情高呼,刘翔在那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身体的疲累,他开始将手支到腰上喘上两口粗气,他紧皱着眉头,但随后仍然会不自觉地抬头看着自己手中飘扬的国旗……
55000名观众里并没有太多中国人,有一位中国的中年大叔试图冲过安保人员和刘翔说几句,没有太多力气的他,仍然小跑过去,跟安保人员示意之后和大叔拥抱在了一起……
回到采访通道,刘翔第一时间和记者来了个胜利的击掌,然后他将食指霸气地指向直播到亿万家庭的摄像机镜头,然后比了个大拇指,仰头压着声音低声怒吼了一声“啊”!
“现在最想说什么?”记者的语气也颇为激动。
“真的,我太感动,我太激动了,完全是没有想到。所以说我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真的喉咙现在非常非常干。真的没有想到能跑这么这么的快,太完美了……”
刘翔感谢了自己父母、教练,那些支持自己的人,他提到了自己的努力和付出,到后面激动的他只能在不停地重复:“我真的,我真的……”
再之后就是那段举国上下记忆犹新地霸气宣言:“太兴奋!太兴奋了!谁说黄种人不可以拿到奥运会前八名!我今天一定要证明给大家看,我!是奥运会冠军! (刘翔最为帅气地指向屏幕讲道)我觉得梦想终究会变成现实的,我相信,在我以后的运动生涯还会有更多更多的奇迹等待我去创造,等待我去辉煌,谢谢。”
再之后,就是颁奖典礼上刘翔跳台展旗,高举双臂,全世界都在那一刻看到了风华正茂的刘翔,看到了意气风发的那个中国人!在雅典,在雅典奥林匹克体育场,55000名世界各国观众伴随着《义勇军进行曲》的磅礴声势,见证着五星红旗的冉冉升起,这是何等的荣耀,又是何等的骄傲。
或许也有很多人不知道刘翔在那之后新闻发布会的趣事,赛后发布会一名外国记者曾经发问:我知道你以前是练跳高的,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开始练跨栏?你的成绩为什么能够这么好?
刘翔:我小时候是练跳高的,但那纯属业余爱好,练着玩的。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现在的教练孙海平发现了我,开始练跨栏,后来我觉得自己很适合这个项目,对于这个项目的悟性也很高。中国同样也有很好的教练,而且中国的教练和队员包括和领导,各方面配合非常好,管理也是一流的,他们有能力把一个普通的运动员培养成为一个优秀的运动员。
另外,我想改变你们一个观念,不要以为中国人或者亚洲人在短距离项目上不如欧美,通过训练,我们同样会做得很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继续和我的教练配合好,我会告诉全世界:亚洲有我,中国有我。
亚洲有刘翔,中国有刘翔!这在110米栏项目上至少绝不是句大话!2002年至2012年,刘翔110米栏生涯一共参加48次世界级重要田径赛,共取得45块奖牌 (36金6银3铜 ),夺牌率高达93.75%;6次跑进12秒,1次创造世界纪录,1次追平世界纪录,奥运会纪录至今未有人打破,5次打破亚洲记录,3次打破亚运会纪录,他也是亚洲第一位拿到跨栏大满贯的运动员……
2017年5月,刘翔曾参加鲁豫的访谈节目中,他提到了过了自己的生涯,他用了这样一句话来概括:“一个时代能刮起一阵风,我觉得我就足够了。 ”
刘翔也许并没有想到,现在每天沐浴着阳光懒洋洋生活着的他或许并未想到,他刮起的这阵风,至今仍呼啸在千万人的脑海中,扶摇万里,风卷残云,没有一丝停下来的迹象。
(吉吉)
在微博上,看见了刘翔的照片。
如果不仔细分辨,还真的无法将照片中的人和脑海中的刘翔画等号。
照片是刘翔在个人账号发布的,配文是“噢吼”。
图源:刘翔的微博
照片中的刘翔,于夜色中,着一身黑装,在黄浦江边跑步。
他时而瞪大眼睛绽放出刘式微笑,和雕塑鸟合影,时而把双手举到头顶,呆萌比心。
没有了昨日夺冠的激情与庄严,倒多了些邻家男生的朴厚与可亲。
图源:刘翔的微博
有网友看到刘翔欲盖弥彰的小肚腩,开玩笑提醒他:“不如跨个黄浦江减肥。”
对此,39岁的刘翔淡然一笑。
仅今年,刘翔已不止一次晒自己的“中年发福照”,好像早已和身材焦虑达成和解。
作为背负盛誉和争议的“亚洲飞人”,刘翔早就放弃了活在别人的审视里。
他用松弛的生活、再婚的选择、发福的身材、清澄的笑容,给人生和未来注释:
过往的荣耀和伤痛、英勇和诋毁,终将沉默于时间的长河中。
唯有热气腾腾的生活和朴朴素素的爱情,永恒。
尽管当初他是带着伤痛,迎着批评,黯然离场,但我们谁也无法否定:
在中国近20年的体育史上,刘翔是一名了不起的运动员。
他参加了48次世界赛事,36次夺得冠军,45次站在领奖台上。
仅有3次和奖牌失之交臂。
这样的殊荣,哪怕放到今天,依然让人望尘莫及。
但,刘翔,昨日就做到了。
图源:网络
早在2004年雅典奥运会一战成名之前,刘翔就犹如一匹黑马,打破了“黄种人田径跨栏不行”的魔咒。
2002年法国里昂世锦赛中,他跑进了前三,却被裁判误判。
直到恩师孙海平据理力争,刘翔的成绩才得以改判。
孙海平教练当年接受采访 图源:网络
作为中国田径运动员,刘翔自走向世界体育赛场那一刻,就明白了何谓偏见和傲慢。
但他不会被嘲讽和恶意击垮,他要以绝处逢生的姿态,去纠正一些人思想深处根深蒂固的荒谬。
小荷才露尖尖角时如此,盛名之下退隐后也如此。
他从来就不脆弱,他对黑暗有足够的耐受力。
他低估的,是荣耀和赞誉。
刘翔的高光时刻,无疑是2004年的雅典奥运会。
12秒93的成绩,不仅让他成为第一位在奥运会田径项目上获得金牌的中国男运动员,还让他以飞人般的速度打破了此前保持11年的世界纪录。
他身披国旗,跳上冠军领奖台,用霸气的手势展示出“我赢了,谁说黄种人不能拿到奥运金牌”的底气与自信。
这一幕不仅激荡着国人的英雄梦和自豪感,还也以加速度的迅猛,把他自己拽进流量和赞誉的陷阱。
图源:网络
他被很多人称为“国民英雄”。
不论刘翔行至何处,都有鲜花和掌声、商务与代言、尖叫和追捧。
21岁的男孩,自幼奔跑于汗水挥洒的赛道上,对速度和夺冠耳熟能详,却对福祸相依和乐极生悲缺乏准备。
站在璀璨的聚光灯下,很多人无法也不愿想象,一旦失足跌落,将会遭受怎样的凶险和暗伤。
这其中,包括刘翔。
年轻气盛的他,那时候尚无法准确预判:人生诸多昂贵的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有的以精神折磨为价,有的以健康耗损为偿。
而他,后来付出的代价是双倍的。
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人们对刘翔的期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很多沉浸在刘翔“我能”神话里的人没有察觉到,如影随形的脚部伤痛和过度期待反弹的压力,正在吞噬刘翔的英雄梦。
发令枪响起后,背负着10多亿人期望的刘翔,戴着“1356”的参赛牌,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人群中。
他退赛了。
刘翔当年退赛 图源:网络
众人在巨大的心理落差中,从绝望转而愤怒。
有人指责他“装病卖惨”,有人愤怒地说“为啥不爬到终点”,更有人喊他“演员,骗子”……
刘翔从万人追捧的“英雄”,变成了饱受质疑的“懦夫”。
“太想赢在家门口”的心态,让很多人输不起。
而这种“输不起”的执念,让他们必须找到一个出口,来转嫁内心的焦灼——被推上顶峰却退赛的“国民偶像”刘翔,就这样唤醒了很多人内心的魔兽。
很多人陷入“刘翔竟然退赛”的失望里,却没有转过一扇门,如实如是地看见负伤前行的刘翔正遭受怎样的病痛。
为迎接北京奥运会,刘翔苦练多日,努力许久。
但比赛前,他旧伤复发,右脚疼痛难忍。崩溃之下,他不得不用脚猛踢墙壁,试图让脚痛到麻木,从而依靠惯性,跑完比赛。
北京奥运会刘翔比赛前 图源:网络
直到发令枪响后,他知道自己失败了——右脚痛得无法迈开步。
他黯然离场,掩面恸哭。
作为曾抵达过最高点的“国民英雄”,那一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失败的羞耻、孤独的悲怆。
心理学有句话:
“羞耻,是一切心理疾病的原罪。”
因为耻感不仅碾碎我们的自信,还会让我们在熟悉的氛围中跌进“我不行”“我不能”“我还会搞砸”的受害者陷阱。
2012年,当伦敦奥运会男子110米栏预赛枪声响起时,刘翔就摔倒在第一道栏上。
他用左脚坚持跳到终点后,俯身亲吻栏架,犹如吻别自己的梦想。
图源:网络
他顽疾复发。
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响起的骂声,再次骤然响起。
刘翔却不再恸哭。
他决定接受自己,接受过往的荣耀、当下的伤痛、众人的质疑,以及那些盛大却将消弭的欢喜、微小但足够坚韧的希望。
他接受一个黯然离场的王者背影,也拥抱一个陌生崭新的世俗生活。
他知道,每个人归根结底,还是要做回安静的自己。
在2015年的退役仪式上,刘翔5次哽咽,双目含泪,言辞恳切,脱稿演讲:
“人生总有高峰和低谷,虽然不是每次梦想都成为现实,但追求梦想的过程,将成为我人生中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刘翔退役演讲 图源:网络
都说只有新人笑,无人愿听旧人哭。
但人们不明白的是:
唯有旧人的哭,才是人生百味,才是世事人心,才是千帆过尽、百舸争流后的宁静馈赠,才是盛夏燃尽、严冬冰开后的春日祥和。
因为旧人的眼泪里,是王者历经是非成败后戒骄戒躁的谦卑。
刘翔退役数月后,就结束了他和前妻的短暂婚姻。
这场离婚,对于刘翔来说,或许是一场解脱。
斩断名利和虚妄的解脱,远离嘈杂和是非的解脱,放下流量和关注的解脱。
退役也好,离婚也好,不过是刘翔砸碎过往的自己,重建内心秩序的一种外显。
在掌声和赞誉里沉迷太久的他,要以这样的终结,挣脱虚名,回到实处,重构自己。
他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他偶尔分享自己的动态,几乎都是美食、旅行、运动和玩具。
刘翔退役演讲 图源:网络
人生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年少时驰骋在赛场上的男人,在离开奖杯和伤痛填满的赛道后,开始“报复性”补偿童年。
那一柜子充满童趣的玩具,便是证明。
那一口口吃下的烟火美食,也是证明。
证明他不再当别人眼中的王者,而是要享受自己结实生活的普通人。
2016年,刘翔再婚,妻子是前女子撑竿跳高运动员吴莎。
相同的经历,相通的体悟,相似的病痛,让他们彼此靠近、相互体谅。
刘翔和吴莎 图源:微博
好的婚姻,不仅能治愈一个人的旧伤,还能把人喂成一个好脾气的胖子。
刘翔肉眼可见地胖了。
不再似往日意气风发,那发福的身体和满面的笑容里透出来的,是对当下一切的接纳与满足。
一个接纳了自己的人,会觉得万事皆安、万人皆善。
所以,2021年苏炳添那句“我和翔哥一直有联系,他是我的偶像和幸运星”,再次把刘翔推上热搜。
刘翔和苏炳添 图源:网络
很多人说,我们欠刘翔一个道歉。
刘翔平静地摆摆手:
“没有必要道歉,年轻的时候我们都会说错话,我年轻时也说过。”
是的,谁的青春不动荡,谁的年少不轻狂。
所幸的是,我们终于学会投降,从未丢掉善良。
看着退去青涩和悲伤、袒露真诚和安然的刘翔,我内心想到的,是另一个假设:
2008年的那一幕,如果发生在今天——
我们会不会对刘翔更宽容一点?
刘翔挨过的创伤会不会小一点?
刘翔式离场的英雄会不会更好过一点?
灾祸,有时是一场爱的教育。
它让我们摒弃戾气和虚假,变得质朴且真实。
一路走来,我们都在成长,向着某个终究向阳的方向。
往事无法重访。
不管是我们,还是刘翔,都只需在时光的氤氲中一路向前。
成为幸福的胖子,或健壮的俗人。
图源:微博@热心观众果果
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中,对那些创造过荣耀和梦想,也有过眼泪和暗伤的人,保持善意和宽容,并发自内心地说一声:
“尽力就好。”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闲时花开(ID:xsha369)。作者:刘娜,心理咨询师,情感专栏作者,原创爆文写手,混迹媒体圈十余载,发表文字量百万字,能写亲情乡愁故事,也会写教育职场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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